锦城

换号,有缘再见

[剑三][主花羊]林深时

  

 

 
  仙鹤齐飞孤松独立,正值清晨风朗云清,我掐着早已烂熟于心的口诀,驭着轻功要偷偷下山去。
  前些日子我蹲在屋里,冥思苦想推算极久,又仔仔细细查了黄历,才找出今天这一个黄道吉日。
  我在山上整整呆了十年,日日月月都是打坐练剑,十年下来,虽然功力颇得师长赞誉,但实在是闲得不行。再加上师父少做荤腥,天天清茶素食,又没有山下集市的零嘴小吃,叫我如今就连看见潭边静立的白鹤,都想把它捉来拔掉羽翎,搬锅烧水把它扔进去。
  ——也是想想而已。若真那么做,师姐怕是会把我剥了皮丢进锅里。
  好心情也只持续了片刻,师门还没走出几步,便有剑破空抛来,惊得我急退数尺,甩剑下了个气场,抬头一看,自己又退回了山门里。恶魔师姐高冠白袍,眉眼又淡又静,一身仙气。插在我眼前的长剑剑穗一跃,自动归回师姐身后剑鞘之中。我觉得屋里那本黄历定是假的,不然怎么写着今日大吉,宜出游远行?我将剑收回,想上前一步扮个笑脸,规规矩矩行个礼,但还未施行,师姐便开了金口:
  “阿瑾,这打哪去?”
  我姓宋双名,上玉下珩,小字阿瑾,年方十四,纯阳门下静虚子弟。师承抱风道人宋怀宁——今日,遇见人生中的一大危机。
  师姐也不待我回答,轻车熟路拎着我就开始飞,她气息浑厚后劲十足,盏茶功夫便带我回院放进师父屋里。师父侧身而坐,清茶薄雾氤氲。她平日不算靠谱,虽说也会有严厉的时候,但……也总好过师姐那尊杀星!
  师姐沉着脸束手立于一边,正巧堵上了门。我欲逃无路,老老实实俯身长揖一礼,再拿过桌上淡茶去敬——师姐目光很淡,叫我动作僵硬,好在师父善解人意,从我手里接过茶盏,掩杯一抿。
  “阿衍,别瞧你师妹了。”师父放下茶盏,扯过我去捏捏胳膊,啧啧两声,“你瞧,阿瑾遭你吓得喔……胳膊都是僵的。”
  师姐像是颇不满意师父的轻描淡写一笔带过,脸上表情不变,却解释答道:“江湖险恶,她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巴巴地跑去凑甚热闹?只怕才下华山,便被那些豺狼虎豹扒得骨头都不剩。”
  师父语气更是轻描淡写:“当年你与正则,一个十二一个十五,也不是悄悄下山?我可罚你们?你们可被扒得骨头都不剩?”
  这次与刚才不同,我是真真切切地悚然一惊,什么都不顾便看向师姐。师姐将眼一垂,语气也无起伏:“我们二人结伴,与阿瑾不同。”
  更不妙了!我又急又慌又心疼,看看师父又看看师姐。
  “是——”师父瞥了眼师姐,又笑,“正则许久未回来了。”
  我冷汗都快下来了,暗自埋怨师父口无遮拦,心下一横。只见师姐语气一顿,还未开口,我便往她怀里一扑,抬眼可怜兮兮一声:“师姐。”
  谢正则是我师兄。
  他与师姐一道长大,算是青梅竹马。师姐名唤宋灵均,灵均与正则——连名字,似乎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。
  我依稀记得三年前我十一岁时,他与师姐下山游历归来,给师姐下聘求亲。师姐什么都没说,未有拒绝也未有同意。
  只是隔日,师兄便拜过师父,下山与西湖边的秀姑娘成了亲。师姐那日收到请帖时面无表情,叫我疑心她将拔剑而出下山杀人。但她只是看了许久请帖,不发一语,也没有去看西湖的江南烟雨。
  师姐身体一僵,随即软和下来,搂了搂我。
  “行了,别腻歪了,”师父在那边凉凉地开口,“瞧你们那亲近样,活脱脱一对母女。”
  “……”
  我狠狠打了个寒战,撒手从师姐身上蹦了下来。
  “你也是,”师父又笑,多看了师姐一眼,“平日装得严厉,叫阿瑾敬你又怕你,但谁不知道你私底下最疼阿瑾?”
  师姐面无表情:“我没有。”
  平日不见师父这么操心。我心中腹诽,却识相地抿唇肃立,拍拍衣袍上的褶子。见师父目光凝然似乎陷入沉思,便负手端着纯阳小道长一本正经的架子开始走神。
  我生于战乱年间,四岁被师父牵上山门,冠以师姓,起名玉珩。
  似乎是因叛走的谢云流师祖,静虚一脉从不招人待见。同宗师兄有顽劣的总明里暗里排挤我。后来某天,冷淡又寡言的师姐只负一剑,将几个同龄的师兄打得上床躺了半月。
  “阿瑾。”
  师父似乎是沉思完了,忽问我:“你真想下山?”
  我的确是想下山。
  不单单是为了华山下的馍饼夹肉、桂花糖糕、冰糖葫芦,我只是觉得自己既然在乱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,便一定要下山看看偌大江湖,而不是在华山之巅苦求天道长生。
  我将游散的思绪拉回,做出真挚的表情:“是!”
  “为何?”她问。
  我开始想以前被师姐押着背过的古籍,目光一转,朗声答道:“大丈夫岂可遂蕴智能,使兰艾不辨,终日碌碌,与燕雀相随乎!”
  师姐一愣,难得缓和脸色。
  “山下危险。我明日下山,给你带冰糖葫芦。”
  我不敢在师姐面前瘪嘴,只是头一低,哼哼唧唧地回答:“我才不吃那些。坏牙。”
  “下去看看也好。”师父道,她掀开茶盖,翻手倾尽也未漏一滴,便有些尴尬的咳了咳,“我与万花谷墨堪有交情。她家小徒弟长阿瑾两岁,主修花间游,离经易道也精。我飞鸽传书给她,说我家徒弟去呆几日。阿衍,你明日带阿瑾下山去往万花谷。”
  “嗯……若你能哄到她小徒弟与你一道出行……算你本事。”她想了一下,“若不能,你一人去。”
  离经易道!我心里一跳,这是根粗大腿,得抱!
  师姐依旧面无表情,但我能看出她眼中的若有所思。她冷着脸拂衣而去,留下一句:
  “明日?我看太急。”
  师父:“你师姐是同意了,正去收东西。”
  我很是思索了一番师父为何能轻易看透师姐的表情,结论是她俩更加熟悉。
  总之,不管师父出的主意是否靠谱,也不管师姐为何轻易地答应,我和万花谷小师姐的江湖之路,即将开始!
  ——前提是能骗到万花谷小师姐。
  这直接导致今夜为了思索与万花谷弟子周旋的三十六计,我一夜未眠。大清早便被叫起,迷迷糊糊骑着马,便与师姐踏上了下山之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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