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绘希】老人
她老了。
细密的纹路攀上她的脸，这曾是少女的光滑脸颊。紫发开始趋于灰色，丝丝缕缕的白色也掺杂了些。她曾尝试坐在等身镜前把白发拔掉，可她发现她已经没办法控制住她的、颤抖的手。
她像所有老人一样，也曾年轻过。
一.
雨下大了。
风卷着雨滴往人脸上胡乱地砸，年轻的少女抱着背包，音乃木坂的春季制服被浇得透湿，她钻进屋檐避雨，雨水成滴，顺着脸颊往下淌过。
老人脚步不算稳健，她吃力地弯着腰从鞋柜里拖出双雪白的绒拖，然后，门开了。
“进来吧，孩子。”她微笑着。
“呀，谢谢您!”少女感激地躬身，“麻烦您了。”
少女的蓝眼睛一晃，老人恍神，觉得少女的眼很像是一位故人。
二.
“真的太感谢了。”少女已经换上干净的衣服——也是音乃木坂的春季制服，只是略显老旧，倒也不算松垮，“只是，您家里为什么会有我们高中的制服呢？”
“喝吧，别生病啦。”老人端给少女热可可，甜蜜液体稍稍烫口入胃却极为舒适，“咱也毕业于这所音乃木坂学院呀。”
“原来是前辈么？”少女讶异地睁大湛蓝的眼。
“算得上。”老人笑得颇有几分狡黠的得意神色，眼角的纹路紧了些，“咱以前担任过学生会副会长呢。说起来，你那身衣服可不是咱的，是那时候的会长穿的。”
“呀，我也是学生会的呢!”少女眼中有了惊喜的光，不过能看出，她的兴趣不在于此，“前辈的年纪的话……唔，您知道μ’s吗？”
“当然。”老人的笑纹深了，她眨眨不再那么明亮的绿眼睛，“要给咱说说她们么？”
“当然——”她学着老人的话。
三.
“不过，在那九个人中，我的偶像是绚濑前辈哦!”少女笑着，认真地为老人解释，“绚濑前辈是当时的学生会长，很有担当的人!超级可靠，而且——金发碧眼超帅的呀!”
是呢。那个人的确优秀极了。
“我的目标，就是成为绚濑前辈那样的学生会长!”少女看着老人，总觉得眼熟得很，可她努力去回忆，总觉得只是似曾相识。
“加油呀。”老人安静地笑，她摩挲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，心中酸楚异常，“要听故事吗？”
四.
她随绘里去过北方那座巨大的国度。
去时是最冷的十二月，街上少有行人，即使是强悍的俄罗斯人也畏惧来自北方的咆哮。绘里带着她拎着行李箱漫无目的地走，无家可归。
她自小生在不大寒冷的日本，自然也承不住北国的冰霜风雪。她冻得眼睛发红，急得绘里搂着她哄，摘下她的手套将冻得红的手捂在自己掌心里。
到底是亲生骨血，亚里沙的极力游说下，最先是信了一辈子东正教的外祖母松口，然后，一生严谨的绚濑太太在女儿的死守下，原本的坚持也缓慢消融。最终回国时，绘里手上多了一对戒指，亲手给她带上。
那时日本同性婚姻已经合法，绘里说，要给她准备最好的婚礼。
五.
“然后呢？”少女手上的热可可已经半冷，她兴致盎然地追问。
老人看看窗外，雨停了。她起身，听见骨头轻微的咯吱声音。
“没有然后啦。”她说，“雨停了，快回家吧。对了——那套校服你带走吧，反正也没用啦。”
“欸——谢谢前辈!”少女起身再次鞠躬，“太感谢了，不然，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。”
“没关系啦。”老人认真看着少女的蓝眼睛，“记得常来玩啊。”
六.
老人越来越怕冷了。
这么多年过去，听见年轻的少女唤着曾经的后辈挚友作“前辈”，的确感觉奇妙。身边挚友一个个离开，她至今苟活于世，靠的就是几十年前的一句话罢了。
“好好活着。”
那个故事的结局仅仅是没有然后了。
她死了。
死于突如其来的车祸。
喝的烂醉的司机撞向婚车，浑身是血的爱人护住她，蓝眼睛闪烁的是生命最后的神采。
“——好好活着。”
她颤抖着抚摸爱人染血的金发，低低地啜泣。
“嗯。”
她感觉手仍然在那年俄罗斯那人的掌心里，有低低的温度。她叹气。
老人，真的老了。
评论(6)